陈育炽：​成为律师后才明白，自由的背后是极度的自律

 

        

北京市康达（广州）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学院，曾在司法机关工作十年，从事经济商业刑事的案件审查工作。过去七年间专注于商业犯罪刑事案件，曾办理广东省首宗合规整改无罪辩护案件、广东省首宗跨省飞行合规案件、某年产值达200亿的全国性大型上市企业合规整改无罪案件。连续五年获得广州市律师协会对重大疑难复杂、取得突出贡献案件的业务评比奖项，获评2024年度“GRCD中国合规奖-刑事合规领域年度律师”。

 

 

做好手上的事，走好脚下的路

光石法学苑：在成为律师后，真实的律师状态和您成为律师前所预期的一样吗？

 

陈育炽：我曾经在司法机关工作了十年才成为律师。原因是追求自由与体验另一种职业。然而在成为律师后，我理解到：自由的背后是极度的自律，也更理解“人生而自由，但枷锁无处不在”这句话的深刻。如果只享受了律师的自由，而不进行极为严格的自我要求，那离自甘堕落就不远了。自由的背后是需要有能力的支撑，而能力的养成是需要日复一日的坚持。

 

律师的工作远比预期的要复杂和艰辛。律师不仅要处理各种复杂的案件，还要面对各种压力和挑战，如客户的高期望、司法实践与法律理想的冲突等。

 

但同时律师职业能实现较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我是专注商业犯罪与刑事合规领域业务，每当我们成功地为企业客户化解刑事风险，都能收到客户给我们的真诚的感谢信，我办公室内有很多这种信件与牌匾，这是我们职业价值的最高体现。

 

同时，也通过这些在案件上的努力与成果，我收获了不少认可与荣誉，而这些认可与满足感只要用心去做是相对容易得到的。

 

光石法学苑：在您的律师生涯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案件？能否详细谈谈？

 

陈育炽：在执业生涯中，我处理了多件具有重要意义的案件，每一件都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最难忘的案件

 

在我的执业生涯中，最难忘的案件之一是某上市企业的合规整改无罪案件。这家企业在行业内具有重要地位，年产值超过200亿人民币，是国内著名研发型企业，但由于在药品采购等环节的不合规行为，其四名高管及工作人员被刑事立案，企业面临非常重大的危机。针对企业的实际情况，我们非常迅速地制定了针对性的合规整改方案并及时、每月都定时向办案机关汇报进度与现状。在我们的努力下，企业的合规整改措施得到了办案机关的认可，成功为企业化解了刑事风险。这一案件的成功处理，不仅挽救了这家上市企业，使其得以继续运营，更保护了数千名员工的生计，避免了可能引发的社会问题，这个案件作为典型重大疑难案件被律师协会收录并获奖。

 

最有挑战性的案件

 

黄某巨额合同诈骗无罪辩护成功案，这是我最有挑战性的案件之一，涉案金额高达1.2亿元人民币，涉及多个不同的侦查机关与多个企业家以及大量的交易合同。在此案件中，我深入探讨了合同交易的各个细节和环节，通过仔细分析合同条款，收集关于借款、抵押等有利证据，并借助专家意见和民刑交叉的策略性辩护，我成功地将案件性质从原先的合同诈骗罪转变为民事借贷纠纷。经过周密的论证和努力，最终我们获得了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这个案件历时三年，相当不容易，最后该案也作为典型重大疑难案件被律师协会收录并获奖。

 

最遗憾的案件

 

一位资深的中医学者在热心助人的过程中被控非法行医。在接受委托后，我们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充分的无罪辩护准备。我们经过了三次开庭审理，不断补充证据，力图从法律和医学的专业角度，展现当事人并不具备犯罪的意图与行为。

 

在庭审过程中，我们的辩护意见逐渐得到了主审法官的倾向。我们原本满怀希望，期待法律能够给出公正的判决。然而，在提交审委会讨论后，由于未能获得大多数委员的支持，最终法院作出了有罪判决。尽管法官在判决中作出了在法定刑幅度内的最低判决，但这一结果仍然让我们深感遗憾。不能达到无罪辩护，整个过程当事人与家属也对我们表示了理解与感谢，我们也只能接受现实，从中吸取经验，继续前行吧。

 

光石法学苑：您经办的以上案件都获得了客户的一致好评，可以分享一下您在扩展案源上做出的努力与成效吗？

 

陈育炽：我的案件之所以能够获得客户的好评，可能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我们在客户关系维护上的持续努力。

 

坚持经办案件重点回顾制度，确保客户能够及时了解案件进展。这种透明的沟通机制增强了客户的信任感，减少了他们的焦虑和不确定性。

 

针对商业犯罪诉讼流程的复杂性，我们坚持为客户提供了刑事诉讼流程的提醒与释疑服务，针对性的服务让客户感到被尊重和理解。

 

注重通过完善的流程和专业的法律服务化解客户的不安全感与焦虑感。我们所经办的商事犯罪的客户不同于普通犯罪，他们对被苛以刑事风险更敏感与焦虑，刑事风险意味着他们美好的旧世界的崩塌。我们理解他们，并会通过不断的专业输出来维护客户的安全感与稳定感，让其感知到我们一直在尽力让结果更好。

 

此外，我努力积极参与社会综合职务来扩展影响：如最高人民检察院民事、行政咨询专家，国资委专家讲师、合规监管人、人民监督员等。

 

同时，积极积累优秀的重大案例素材，并参与评奖：我幸运地连续五年获得广州市律师协会颁布的重大案件突破的业务成果奖，并于2024年荣获GRCD中国合规大奖——年度刑事合规卓越律师。

 

简言之，做好手上的事、走好脚下的路，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人 将决定你成为怎样的人

光石法学苑：近年来，一些新兴业务领域产生了大量法律服务需求，如数据合规、私人财富管理等。有人认为偏离了主流赛道，可借鉴的经验较少，也有人认为应当抓住前沿领域的发展机遇。您如何看待传统业务和新兴业务之间的关系？

 

陈育炽：对于传统业务和新兴业务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二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传统业务领域是律师职业的根基，为我们提供收入，同时也是积累经验、锻炼能力的重要途径。我认为，律师应该在巩固传统业务的基础上，积极拓展新兴业务领域。一方面，要继续深耕传统业务，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和服务质量；另一方面，要关注新兴业务领域的发展趋势，把握市场机遇，为客户提供更加全面、多元化的法律服务。

 

在我的执业生涯中，我始终坚持这一发展理念，既在传统业务——商业犯罪领域取得了显著成绩，又在新兴业务领域——刑事合规领域取得了突破和创新。

 

光石法学苑：对于初入职场或者遭遇职业瓶颈的女律师们，您有什么想要送给她们的话？

 

陈育炽：实话说，在男权社会，女性如果想承担更多重要的角色往往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和质疑。我们不妨与身边的朋友试验一下，让他们想象一下国内一流的大律师的形象，会不会首先呈现在脑海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性形象？

 

作为女律师，我们可能需要比男性同行更多的勇气，也更需要自我定位。

 

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并勇敢地展现自己的专业才能，适时展现女性耐心、坚韧的特质，学会巧妙地融合专业与女性知性的气质。男性在更多方面有优势，但女性也有独特的一面，很多客户都赞扬我有着令人非常信服的感染力，让他们能很快得到安全、稳定感，这也是他们对我很认可信任的原因之一。

 

建议女同行们大胆主动寻求支持。与女性同行建立联系网络，互相鼓励和交流经验。与姐妹团多交流取暖，男性与女性有不同的性别优势，不同女性也有不同的优势，多采长补短。

 

寻求成熟的女性导师的指导，向她们学习职业策略。

 

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自我定位，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人将决定你成为怎样的人。我在不少场合可能都需要与男性进行传统意义上的竞争，但我不认为那是竞争，而是一种互相学习、互相成长的过程，在自我定位中淡化我们的性别劣势并作出取舍。

 

保持对法律世界的好奇心

光石法学苑：在执业方向的选择上，青年律师如何发掘自己擅长的业务领域或业务类型？

 

陈育炽：青年律师在执业方向的选择上，应首先内省自己的兴趣所在和个人优势。例如，我在北京大学攻读硕士期间，对经济刑法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为我日后选择经济刑事执业方向奠定了基础。

 

年轻人也可通过律师事务所的平台，积极要求参与所内合伙人真实案件的讨论，可以更直观地感受不同业务领域的特点，从而做出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年轻人可以密切关注法律服务市场的最新动态，把握行业发展趋势，选择有发展潜力的业务领域进行深耕。

 

定期参加相关领域的培训课程、学术讲座，以及参与专业组织的活动，都能帮助青年律师寻找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网络。建议大家在精力允许的前提下参加行业活动、校友交流，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行，共同探讨、学习。

 

总之，我建议年轻人通过多思、多行、多试、多问的方式来发掘自己的兴趣与优势。

 

光石法学苑：当一位青年律师具备哪些能力或条件时，可以考虑独立执业？

 

陈育炽：独立执业需要青年律师具备多方面的能力。一是必须有扎实的法律专业知识和丰富的案件处理经验。二是良好的沟通能力和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也是必不可少，这有助于建立稳定的客户群体。三是独立执业还需要一定的市场开拓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最后，心态一定要能承压，独立意味着需要完成人际拓展、专业修炼、客户维护等重要任务。

 

当然，我建议独立的年轻律师组成一个小团队共同完成这些任务，发现越来越多年轻人都这样抱团独立，我认为这是挺好的方式。其实在律所内的高级合伙人也是青年律师合作的重要资源，但青年律师要勇敢表达自己，主动向合伙人自荐或分享思考，在领域与方向匹配的情况下，其实很多合伙人是愿意与年轻人合作的，我就是很乐意与年轻人合作共事。

 

光石法学苑：对于未来也想成为一名律师的同学们，您有什么建议？

 

陈育炽：

 

保持对法律世界的好奇心

 

找到点燃你热情的法律领域，无论是刑法的严谨、民法的细腻还是商法的挑战，保持好奇心，深入探索。

 

锻炼沟通与表达

 

律师工作中，沟通能力至关重要。无论是在法庭上辩护，还是与客户沟通，清晰、有逻辑的表达都是必不可少的。我建议同学们可以通过参加辩论赛、模拟法庭等活动来锻炼这一技能。

 

实践经验，越早、越多越好

 

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我鼓励同学们尽早实习，亲身体验法律工作的实际情况，勇敢和优秀的前辈接触并寻求实习机会。大胆走出去，大部分的前辈都善待年轻人。

 

建立人脉，拓宽视野

 

法律圈不大，良好的人际关系能为你的职业发展加分。我建议同学们多参加法律相关的讲座、研讨会，这些都是认识同行、建立联系的好机会。

 

持续学习，适应变化

 

法律是不断变化的，新的法规、新的判例层出不穷。我建议同学们养成持续学习的习惯，比如订阅法律杂志，关注法律热点，随时更新自己的知识库。

 

培养批判性思维

 

律师的工作不仅仅是记忆法律条文，更重要的是能够批判性地思考问题。我建议同学们在学习过程中，不仅要学习法律是如何规定的，更要思考为什么这么规定以及深入思考法理逻辑。

 

保持韧性，面对挑战

 

律师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你会面临很多挑战和压力。我建议同学们要学会调整心态，保持韧性。在我处理那起中医学者的案件，尽管结果不尽人意，但我从中得到了历练与成长。

 

坚守职业道德

 

最后作为一名律师，坚守职业道德。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我们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而奋斗，不要铤而走险。

 

（来源：光石法学苑）